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區桂芝 英軍將領戈登與淮軍主帥李鴻章，在合作圍剿太平天國的過程中，發生了蘇州殺降衝突，甚至引發了外交糾紛，也使深受儒家教育養成的李鴻章，留下了不可抹滅的歷史污點。以此作為讀過〈廉恥〉一樣無恥的例證，而不知〈廉恥〉為何物的老外戈登卻能知恥信守承諾，更憑此推導出讀不讀〈廉恥〉根本不影響一個人是否知「恥」。——以上是《課本中消失的文學生命與千古追求——一Ｏ八課綱中的文化缺席》新書發表會上，一位自稱「被說成受108課綱荼毒」的大一學生（顯然她不認為自己被荼毒，這是最典型的深度受害者），對批判「無恥課綱」的區老師提出的質問，其實也是一年多來許多反對者的質問。
區老師煩了，決定一併回應這原不想理會的幼稚問題。首先，區老師從未做過如此簡單的推衍，何況品格涵養若只靠一篇文章就可搞定，那麼《四書》論孟學庸何以成書以來，千百年來被一讀再讀，國家考試中被一考再考，歷代學者一再提出詮釋？此外，學齡前後的兒童，品格啟蒙之書還包括《弟子規》《三字經》《千字文》《幼學瓊林》……等，凡此都是古人精心提煉思考，系統整理紀錄而寫下的教養寶典，並由後人肯定並累世追求實踐，從而塑成中華民族品格陶養重於、先於知識學習的精神文明特質，甚至已內化成為民族的文化基因。所以自管仲遠在兩千多年前，提出「禮義廉恥，國之四維；四維不張，國乃滅亡。」此後「禮義廉恥」只有被深化詮釋過，不曾被否定過。一千多年前的歐陽脩繼承發展過，三百多年前的顧炎武更因為國亡家破的沉痛，而由之聚焦於「恥」，提出了猛烈搖撼知識分子的驚天一說。雖然如此，強烈的譴責並沒能扭轉歷史的車輪，一如各種道德文章汗牛充棟，也沒能使歷史上厚顏無恥的亂臣賊子絕跡，但不因此代表道德文章不必要或沒有意義，我們的民族珍視這些引導人品格自覺的經典。如同西方人也不會因為曾有上千年的黑暗時代，或大航海以來加上工業革命增強的對全世界殖民殺戮屢屢得逞的「豐功偉績」，就否定掉《聖經》提倡的「信望愛」，因為讀了也做不到啊！
當然批判區老師的人也不敢公然說「廉恥」不應該，所以往往故意把「廉恥」等同於黨國意識型態的教育，把國文老師說成是威權道統的捍衛者，然後拿掉〈廉恥〉是為了鬆綁威權意識型態。實情是台獨工程教育設計者的最後一步，是藉此瓦解中華魂魄的核心，從而固化台獨意識型態。被多元、自主、去中心洗腦的108小獨娃，沒有能力想這許多，只好人云亦云的跟著吵區老師從不曾觸及的邏輯問題，完全畫錯重點。區老師的原發言稿，與〈廉恥〉有關的文字如下：
「最叫國文老師痛心的是，教改可以說不讓我們教品德涵養、教人格建立、教生命覺知。……除了四書，108課綱所刪掉的經典古文，更是令人『是可忍，孰不可忍』！例如：刪掉了顧炎武的〈廉恥〉，學生們不再有機會思考為什麼『士大夫之無恥是謂國恥』，不再能理解『恥，是切切實實的覺悟』，再加上日常新聞中不清不白的廟堂小丑個個吃香喝辣，耀武揚威，年輕學子怎麼能不是非錯亂，價值混淆呢？所以108課綱就是個『無恥』的課綱。此外，他們還刪掉了柳宗元的〈始得西山宴遊記〉，……刪掉了范仲淹的〈岳陽樓記〉，……刪除了荀子〈勸學〉，……拿掉了〈台灣通史序〉……」
根據當時發表的原文，如果文化基本教材中的《四書》還能有系統性的大致存在，少讀一篇〈廉恥〉，可能破壞力小一些；如果〈岳陽樓記〉還在必選文中，有個這麼高的典範，不讀慨歎「士大夫之無恥是謂國恥」的〈廉恥〉，無恥士大夫也許未必增加太多；如果〈台灣通史序〉還必考，起碼孩子還知道台灣由一座荒島，經祖先篳路藍縷而成，但大航海帶來各種外交兵禍，國家孱弱，以致淪為日寇的殖民地，祖先呼喚我們要「惟仁惟孝，義勇奉公，以發揚種性」，那麼少讀一篇諷刺「閹然媚於世者」的〈廉恥〉，台灣人也許還不至於「棄禮義，捐廉恥」而不以為意……。〈廉恥〉、〈廉恥〉，它的確只是我舉的例子之一，但我也的確企圖以部分代全體，控訴抽掉了這麼多經典範文，再拿掉〈廉恥〉，幾乎等於國文課撤掉了教材中最後一道品格教育的防線。而國文課從來不是只有軟性文學，不是只有審美，我們還可以訓練批判力、思考力、議論力，而這一切更需要道德力做為底線，做為核心，更做為最高思想指導原則，不是為任何意識型態服務，只是人之所以為人，為心安理得活得自在，必要的生命學習。
所以李鴻章是不是讀過〈廉恥〉而無恥，完全不是重點，也類比不當。大抵對一個歷史人物，甚至一個特殊事件，不能如此簡化評斷，尤其至今未見史家敢於草率評論這位略見「痞子」手腕的歷史人物。他當然是做了一件背信棄義的事，但深知陣前殺降乃大忌的李鴻章，為什麼這麼做？在他長年的軍旅生涯中，這絕無僅有的一次，已足夠他留下歷史臭名了，但為什麼？沒有人能還原歷史現場，迷霧永遠存在。以極端事件來質疑區老師的邏輯，是太天真？還是故意畫錯重點？
不認為品德教材幾乎被全數刪除，有任何不妥的人，已經是徹徹底底的民族文化異鄉人了，辯論無益，「汝安則為之」，好自為之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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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5-2-23 12:14:23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