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孝」是對生命的感恩

港都新聞部

「孝」是對生命的感恩

區桂芝

    我們來談談《論語》中所提及的「孝」。在西化個人價值被無限上綱的臺灣，在傳統品德被污名化為道德綁架的今日，我們還有「孝」的能力嗎？在孩子們動輒抗議回懟「情感勒索」時，讓我們再想想「孝」的意義。

    家庭中，親子的感情互動基礎，就是「孝」。若從造字的字形來看，「孝」是「老」字減省了下半部，再加上「子」，《說文解字》的解釋是「子承老也」，「老」代表父母，所以「孝」的原始涵義就有生命傳承之意，後被用來說明「善事父母」的行為。「老」在上，代表父母對子女的孕育與照護；「子」在下，表示子女對父母的孺慕依戀。因此，「孝」其實就表達了子女對父母賜予生命的反饋深情，是一種最自然素樸的生命之愛。這裏，我們來講兩個有關「孝」的故事，略窺儒家的親子觀。

   《二十四孝》中的第一孝，主角就是舜。據說舜幼年喪母，父親瞽叟娶了後母，生了弟弟象。舜努力工作供養家庭，但父母和弟弟卻屢次欲加害於他，以侵奪他的財產。一次，父親告訴他倉庫漏水，要他上屋頂塗抹泥水修補，他爬上屋頂揮汗如雨的專注工作，弟弟卻悄悄的撤掉梯子，父親則暗中點火燒倉庫。他發現失火後，倉惶之際，拿著斗笠當翅膀，登時秒變小飛俠，飛降落地逃跑。又一次，父親要他去挖井，在他越挖越深的時候，發現有人在地面剷土潑下來，一潑又一潑，完全沒有停的意思，顯然想要活埋他，但受害經驗豐富的他，已經學會未雨綢繆以自保。原來他在往下挖的同時，也往側邊多挖一條通道向地面，也因此又得以順利逃脫。當他平安重返家門時，並未追究戳穿父親弟弟的險惡用心，仍一如既往的孝敬父母，友愛弟弟。孝慈感動天心的他，不但獲得人間萬民的愛戴，還得到自然界動物的傾力相助。他在耕田時，成群大象來幫他犂田，漫天飛鳥來助他除草，形成「隊隊春耕象，紛紛耘草禽」的田野奇觀。

    當然，以今天的眼光看，這樣的故事未免誇張。但舜是傳說中的聖君，後世儒者在為他形塑仁智寬和的過程中，自然必須以誇飾奇情來突顯其超越平庸人性的非凡胸懷。正是如此的獨一無二，絕無僅有，才具備令人景仰的典範價值。重點在於，故事中的行為不是盲目的愚孝，是有智慧做基底的，在損及生命的時候，他是會逃的，但同時他又巧妙的維護了親情，讓父子兄弟之間可以繼續走下去，也有修復關係的機會。這個故事不是要宣揚「天下無不是的父母」，它要歌頌的是「願意和解的子女」，和解的背後不就是親子間原該濃得化不開的愛嗎？古人把這份愛名之為「孝」。

    再來，曾子受杖的故事。傳說曾子在瓜田除草時，不小心鋤斷了瓜根，父親曾點大怒，用大棒子把他打得昏死過去。他醒來後，先向父親認罪，接著竟然就彈起琴唱起歌，為了向父親證明他沒得腦震盪，別擔心！這種呆子行徑，不為夫子認同，孔子告訴曾參說：「小杖則受，大杖則走，今參委身待怒暴，以陷父不義，安得孝乎」。不懂在父親盛怒中逃跑的曾參，這才明白了自己的罪「大矣！」可見愚孝不是孝，是陷父母於不義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

    此外，身為統治階層的政治人物，更必須在意「身分」產生的示範作用，所以魯國貴族孟懿子向孔子問孝時，孔子對曰「無違」，並在學生樊遲進一步追問下，解釋「無違」的內涵就是「生，事之以禮；死，葬之以禮，祭之以禮」，意思就是為人子女者，對父母生前、與身後一切相關的活動安排，都必須以符合「禮制」為原則，更明白的講，就是在愛的基礎上，以合宜的奉養模式與適當的儀式紀念為具體表現。以今日而言，所有的政商社會名流，都應涵括其中。

    人子之「孝」，也重在心態想法上，不是物質供應而已！「奉養」父母與「飼養」犬馬的差別，就在於是否心存敬意？否則，功成名就的子女，面對出身卑微或相對新知識貧乏的父母，難道提供衣食、找個外勞看護，就算是「孝」了嗎？因此，孔子回答子夏問孝時說「色難」，真是道盡天下人子對父母盡孝時最真實的尷尬情境。我們對父母是否能和顏悅色的耐煩些？不要動輒指控他們情緒勒索，天曉得我們從小到大勒索過他們無數次，而他們不曾計較過。就算父母有錯，我們心急又勸不聽時，能夠做到「勞而不怨」嗎？也就是擔心之餘不埋怨呢？很難，但該不該呢？

    在現實社會中，我們已經做不到「父母在，不遠遊」了，但是起碼「遊必有方」，告知父母你的去向，這是一種尊重，更是一種體貼，免得老人家掛心啊！在父母逐漸老衰時，我們是否關心「父母之年」呢？「一則以喜」，因為他們還陪著我們；「一則以憂」，因為他們陪我們的時間不多了！我們在生命的不同階段，與父母有不同的互動模式，在靜心反躬自省時，對父母之愛能感到心中無愧，那麼，我們的生命也比較容易無憾。